林繼周的推薦好書8》三本關於自由的書:《自由之城:開啟荷蘭黃金時代的阿姆斯特丹》、《斯賓諾莎問題》、《克里希那穆提: 最初與最後的自由》

by 映青 柯

文字撰稿:林繼周
圖片來源:林繼周提供

1.《自由之城:開啟荷蘭黃金時代的阿姆斯特丹》

如果我們旅行到有古老歷史的歐洲大城市,會看到許多宏偉的建築 — 教堂、宮殿、高塔等等 — 像徵著昔日帝國和民族的榮光。但荷蘭阿姆斯特丹是個例外,它的天際線相對來說十分平坦,市區由相連的矮樓和縱橫交錯的水道所構成,也沒有特別壯麗的歷史地標。阿姆斯特丹的偉大建築是看不見的 — 它是自由誕生的地方。

今天我們視為呼吸一般平常的自由權利,在人類的歷史上其實是不存在的。很久以前的人生下來,要不是主子就是臣民,各自在封建金字塔中佔據著一個位置,階級流動的機會非常少。在封建制度下,所有的土地屬於貴族,君王藉著宗教而取得權力,以武力維持著社會穩定,人民被生產關係綁在固定的勞動地位上,在這種情況下,自由的思想要怎樣才能產生呢?

答案在「填海造陸」。自十三世紀起,住在河口海邊沼澤地區的荷蘭居民為了控制水患,開始在河上興建水壩,後來漁業興起,居民藉著堤防和運河的修建和維護,使得自然作用之下不斷變化的水域得到控制。漁業的繁榮帶動了造船業,再進一步成為海上武力和貿易的基礎。由於新造出來的土地被視為屬於社區而不是封建貴族世襲的領地,同時新教的興起給予了人們反抗教會權威的理由,於是個人權力和自由的思想便逐漸萌芽。

興旺的遠洋貿易催生出了合股公司、證券、期貨、賣空等等複雜的現代商業活動,也帶來了各地不同習俗和想法的人們,因而寬容精神成為社會穩定的必要。商業上的創新伴隨著藝術和文化的發達  – 全歐洲最不受約束的出版業就在這裡,使得不論是新舊教會更不容易把神學的權威強加在居民身上。著名的畫家林布蘭一生居住在阿姆斯特丹,啟蒙運動早期最重要的兩位哲學家笛卡兒和斯賓諾莎也都在這裡寫下他們的思想。

漸漸地,阿姆斯特丹容忍異端的風氣也引來保守教會和封建貴族的敵意,以至於兵戎相見,在打敗宗主國西班牙而獨立之後的不多久,英格蘭的查理二世和法國的路易十四同時進攻小小的荷蘭共和國並結束了阿姆斯特丹的黃金時代。然而自由的火種己經種下,荷蘭共和國的統治者威廉在1688年英國光榮革命中成為英國國王,共和國在美洲的海外殖民地新阿姆斯特丹最後也由英國人接收並改名為曼哈頓,這兩個地方沿襲了阿姆斯特丹的自由精神和現代商業觀念,分別在十九世紀和二十世紀成為全球的主宰。

直到今天,阿姆斯特丹仍然是最具寬容精神並走在最前端的自由城市,軟性毒品和性工作的合法化、同性婚姻、安樂死都是最早在這裡實現,最具抗爭性、最前衛的藝術、反文化革命、世俗化、福利國家和多元社會實驗也都在這裡找到空間。然而並不是沒有失敗的代價,例如梵谷弟弟的曾孫被伊斯蘭暴徒槍殺,使得人們開始反思是否必須「多元」到容許外來社群在完全閉塞的狀況下保留原來的習俗?多元文化主義是不是僅僅創造出一個移民的下層階級?因此,啟蒙運動的思潮和辯論在今天的阿姆斯特丹仍然是一個現在進行式,西方社會不能沒有這樣的一個先知角色,以便於把人類從新的消費慾望中解放出來。

在讀這本書時,我仿彿也在閱讀著「自由」的身世。這是一本少見的,令人動容的城市史詩!

* 附註:這本書在2017年初版時叫做《阿姆斯特丹:一座自由主義之都》,2020年的再版改名為《自由之城:反抗權威、宗教寬容、商業創新,開啟荷蘭黃金年代的阿姆斯特丹》

2. 《斯賓諾莎問題》

用說故事的方式談哲學,歐文·亞隆是此道中的高手。他不但能夠把哲學嵌進故事之中,而且還能夠搭配許多精彩的心理分析案例。

阿姆斯特丹是自由思想肇始的地方,更精確地說,是誕生於斯賓諾莎這位「自由主義之父」。他是第一位斷言人類可以依賴自身的理性而不是神恩而存在的思想家。他認為,並沒有創造這個世界的神,因為神就是這個世界,或等同於大自然的本身。換句話說,他否定了因人類自身心理需要而發明出來的「位格神」,也就是說,並沒有一位仁慈、慷慨,或是會發怒、嫉妬,或是會賞賜、懲罰人類的神存在。

我們必須想像一下,在關於宇宙和物質的科學知識還不發達的十七世紀,這樣的思想跳躍是十分大膽和極端叛逆的,不但遠遠超過了他的時代,而且直接威脅到當時教會的權力基礎。我們知道斯賓諾莎在24歲時就被逐出猶太會堂,終其一生在幽靜的角落裡思考和寫作,他的作品必須匿名甚至死後才能出版,在當時基督教會的嚴格審查之下,幾乎立刻就被列為禁書,就算是在這個對異類思想最開放的城市也不例外。除了他的作品之外,關於他的生平事蹟的歷史記載很少,甚至連一幅畫像都沒有留下。

歐文亞隆在90年代受邀到阿姆斯特丹演講,順便參觀了斯賓諾莎博物館,他一直很想寫一個關於斯賓諾莎的故事,但是能所能找到的相關材料實在太少,沒有家庭記錄、書信交遊、八卦軼事。他在館中偶然發現了一則有趣的記錄:在二次大戰期間,為希特勒主管思想和意識型態戰場,特別是反猶太鬥爭的領導人Alfred Rosenberg曾經親自帶隊抄掠這座博物館,並且帶走所有關於斯賓諾莎的物品和書籍。

為什麼納粹會對這位早期的猶太籍思想家特別有興趣?為什麼許多大哲學家、文學家和科學家,包括尼采、歌德、愛因斯坦,都把斯賓諾莎視為最重要的偶像?於是,在作者的腦海中,一個今人和古人對話的精彩故事就此誕生 — 也是一個歷史上首次追求全然自由的故事。

新的思想和故事是如何被創造出來的?這一直是我很感興趣的問題,歐文·亞隆是特別讓我著迷的一位作者。一本書既要滿足人們對剌激情節的愛好,又有心理分析的迷離曲折,再加上哲學思考的知性宴饗,實在太困難了,我想也只有這位文學家兼心理學教授和醫師的歐文·亞隆才能辦到。這是繼他的《尼采的哭泣》和《叔本華的眼淚》之後,另一本絕對不能錯過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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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錄P415)

「所以你從孤獨的個體開始,而不是從相對的社群開始?而後者是我認為最重要的。」

「但我不認為人是孤獨的生物,只是我對連結的觀念有不同的看法。我尋求的喜悅經驗,比較不是來自連結,而比較來自去除分別(Lost of separateness)。」…..

「…..就如我說的,要從永恆的層面看世界,我就必須放下自己的身份感,就是我對自己的執著,然後從絕對充足、真實的觀點來看每一件事。我能這麼做時,就會經驗到我自己與他人之間界限的消失,一旦發生這種情形,就會湧出巨大的平靜,與我有關的仼何事,即使我的死亡,都不重要了。當別人得到這種觀點,我們就會彼此為友,希望別人得到我自己想要的東西,高尚地行事為人。這種幸福、喜悅的經驗就是去除分別的結果。…..」

3. 《克里希那穆提: 最初與最後的自由》

對於個人來說,我心目中的「自由」,是一種哲學意義上的自由:你渴了,決定要買一瓶飲料,是買可樂,還是那個牌子的果汁呢?這要決定於過去你所看到過的商品廣告。類似地,你喜歡或討厭某一個政黨或候選人,要取決於你受的什麼樣的教育和接觸過的訊息(有時候,人們把這個過程稱為操控或洗腦)。

從某方面來說,我們所接受的教育和訊息就好像是我們所呼吸的空氣,或是魚對於河水,是完全感覺不到的。我們的確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來行事,但是對於由什麼樣的內容來構成這個「意願」,卻無法選擇。

什麼是自由?對於貧窮的人來說,自由是不再挨餓;對於戰火餘生的人們來說,自由是沒有恐懼;對於某些回教國家的女孩來說,自由是可以自己選擇結婚的對象;對於工商社會的年輕人來說,自由也許是可以擁有最新的iPhone.

顯然,對於不同國家、不同族群和不同生命經驗的人們來說,自由是不一樣的東西,如果說,「有選擇」就是自由的話,是環境決定了他們的自由。那麼,有沒有一種自由,對任何人都是共通的呢?

二十世紀著名的精神導師克里希那穆提認為,真正的自由只能來自於我們的內在 – 一種不受物欲或是傷害記憶所控制、沒有焦慮的狀態;自由無法通過外界強加的規則或是權威來得到,它只能來自於不斷的自我覺察和正確的思考方式。

什麼是正確的思考方式?首先是理解:一切思維的基礎是符號。所謂的「現代生活」就是由政治、宗教、經濟所構成的一整套符號操作,而這些符號的形成往往是武斷、不精確,其至是別有意圖的。國家、社會或是團體透過符號的定義和操作,來把每一個人塑造或是框限成特定的樣子。

歷史的災難告訴我們,法西斯、毁滅性的理想主義無不來自於語言符號的誤用 - 將殘暴偽裝成慈善,把貪婪轉化成進取,為仇恨披上公平正義的外衣,等等。

克里希那穆提說,認識操控我們的符號並不是讓我們脫離群體,而是脫離語言所佈下的迷霧之後,我們就擁有清靜的心,能夠察覺事物的核心真相。通過內在的覺知,我們就能夠得到自由,從此不再受到表相所操控,進一步避免符號濫用所帶來的災難(例如戰爭、蕭條),並且善用我們的能力來挽救自己的生活和這個世界。

我們可以這樣認為:一切的問題皆始於我們的教育。而我們的教育系統制約年輕人的方式,是告訴他們應該思考什麼,而不是如何去思考,所以我們創造出了各程光怪陸離的意識型態亂象。今天我們必須做的,就是把思考的力量放回民眾的手中,讓理性來決定公共政策,這樣,我們的自由才會是實質和永續的。

參考鏈接: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858319 自由之城:開啟荷蘭黃金時代的阿姆斯特丹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574786 斯賓諾莎問題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561891 克里希那穆提: 最初與最後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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