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我的我-王燕軍

by 人物中心

撰文:陳函謙 攝影:李智為
影音:鍾穎慧、謝鈞陶、李智為、李景濤、楊松霖

王燕軍 小檔案
-1963年生
-學歷:陸軍官校畢業、中山大學高階公共政策碩士
-曾任:李登輝總統侍衛官、聯合大地顧問工程公司董事長
-現任:李登輝辦公室主任、李登輝基金會秘書長、源興居生技公司總經理

王燕軍自認與李登輝之間,是書僮與師父的關係。

這天採訪約在淡水李登輝基金會,向台綜院分租的辦公室窗明几淨,辦公桌一塵不染,放大鏡、熱水瓶和毛巾整齊排放,彷彿主人隨時會現身;然而97歲的阿輝伯,年邁體衰已近3年不曾前來。因為瘟疫的關係,過去經常出入此地的日本訪客也絕跡了。

我們在會議室等著,30樓遠眺是台灣海峽與紅樹林之海天相接,下望有淡水市區車水馬龍。牆上掛了李登輝故居水彩畫,室內一尊李登輝半身銅像,長臉大耳、髮量豐盈,表情謙和中透著自信。我正發思古之幽情,未留意半步之遙忽悄立一高大人影,差點迎頭撞上。

(從哪個門冒出來的?怎一點聲響也沒發出。)
(莫非此人身懷輕功、足不點地。)
(以為無人在場,我和攝影記者對李前總統的各種失敬議論,不會都被聽到了吧。)

西裝畢挺,短髮上油梳得一絲不苟,是今日主角王燕軍,李登輝基金會祕書長兼退休總統辦公室主任。這是他首次同意專訪。攝影記者還在喬設備,王燕軍走到銅像旁邊,滿含孺慕之情端詳老闆英姿:「這是我最喜歡的李總統的模樣。」

李登輝雖已卸任多年,對深綠選民仍具號召力,常有政壇人物前去探望致意。左起為王燕軍、李登輝、賴清德和徐國勇。(翻攝自李登輝臉書)

彼時56歲的李登輝任臺北市長,蔣經國不時親來市長官邸面授機宜,正是阿輝伯的政壇起飛階段。滄海桑田,他轉眼成了風中之燭,病危消息與烏龍死訊頻傳,至今猶在醫院裡堅強撐持。

昔日英挺的青年軍官王燕軍,也成了一頭灰髮的中年人,談話仍三句不離李總統;李總統的政治理念,李總統的從政經歷,李總統對台灣社會的貢獻……。其次愛談的是各地文史掌故建設,走到哪裡都能侃侃而談,博學多聞也全是李總統的功勞:「我受李總統影響很大,我跟他學了太多太多了。」

效忠領袖32年,王燕軍很少思考自己的需要和生活,「大部分時間都想著李總統要這個,李總統要那個。」他在公開場合的照片,幾無例外都有一個阿輝伯在畫面正中央,他通常隱身在人堆中沒有焦,此刻單獨面對鏡頭,低調慣了的他頻問攝影記者:「拍夠了吧?」

總是以阿輝伯代言人形象現身,不介意始終是影子人?「那是外人在看,處理工作的時候,我是一個主體。」他的自我形象很清楚:「我是侍衛官,是幕僚,本來就應該是隱形的,李總統才是檯面上的主角。」

(我不是我的我。)
(李登輝不是李登輝的李登輝。)
(王燕軍不是王燕軍的王燕軍。)

採訪時,王燕軍三句不離李總統,即使是冷冰銅像也帶給他親切感。

根正苗紅 遍覽黨外雜誌

政壇皆知,近十年來,王燕軍是李登輝最親信的幕僚。外省人,又是軍人,王燕軍知道別人的議論:「根正苗紅,怎麼會跟李總統這麼麻吉?」他態度虔誠:「真的是一個緣分,可能就是我的運氣好。」

話說從頭,先說王燕軍出身。王父原是上海富商子弟,國共內戰時搭船欲往山東,不料半途因共軍「解放」山東,船轉往台灣,12歲的王父從此回不了家,輾轉進入空軍擔任文職;王母則來自蘇州。王燕軍下有3妹,一家人住在臺北市公館一帶眷村。王燕軍國中畢業後原想讀軍校,因母親反對而進入高工機械科。

這張合照,就擺在王燕軍的辦公桌旁。

升高三那年夏天,小他2歲的兩個鄰居同伴想考中正預校,邀他作陪壯膽,他便一同報考。不料鄰居落榜,他竟考上,父母雖仍是不贊成,他還是隻身離家去了高雄進入軍校就讀。

(正是這一年,1979年,年底高雄發生了美麗島事件。)
(蔣經國政府當時稱它為「高雄暴力事件叛亂案」。)

軍校生活,王燕軍適應良好,一路從預校讀到官校。1986年,台灣社會像一只悶燒著的鍋,黨外活動越趨活躍,部隊裡則越趨敏感警戒。大四的王燕軍任校內「實習旅處長」,負責政戰作業;不知何人訂題目,要求官校學生週末收假須繳交「社會形勢調查報告」,每週批閱報告的任務落在王燕軍身上。

王燕軍身高184公分,體面穩重,EQ極高。他身後是李登輝卸任後的辦公室。

為了交差,有學生「參考」地下刊物,報告言之有物,得高分爽放榮譽提早假。口耳相傳,開始有人夾帶書刊到校傳抄。「在外面抄我可以睜隻眼閉隻眼,帶進來抄,還有人抄同一段,太過分了。」一聲令下,實習幹部們收假時到校門口等著,行李全搜,沒收書刊全數送到王燕軍寢室,「當季、當期最新的黨外雜誌,我都有了。」

違禁品銷毀前,當然先讀一下。這一下就開啟了潘朵拉的盒子,鋼鐵般的腦袋敲開了一條縫。「我看了覺得它們講的好像沒有錯,民主、自由、法治、人權,就這八個字。但是我不知道對在哪裡?我沒有受過訓練,沒法論述,沒有系統。」

軍校裡不講獨立思考,都在反攻大陸打擊共產黨,台獨是一條走不通的路,「我們的資訊就是莒光日,你能夠知道什麼呢?」王燕軍將一堆模糊疑問壓在心底,帶著父子兩代終身堅決反共的信念,一畢業就被分派到七海官邸,成了蔣故總統經國先生的侍衛之一,負責在官邸站哨。

每回李登輝公開露面,後面一定有王燕軍。他自承是隱形人,多年來行事低調,受到李登輝信任。

總統欽點 貼身成為親信

1988年初,蔣經國逝世,副總統李登輝繼任總統。王燕軍被新老闆欽點成為貼身隨扈,「侍衛長下午通知我,明天早上上班,我說我什麼都不會,『老闆叫你去,你去就對了!』我就去了。」

兩人在官邸門口相見,回憶裡是慢動作畫面定格,「他手上拿兩顆高爾夫球在玩,腳穿拖鞋,我想是不是還沒有要上班?因為老闆是總統,不能問,互相問好之後就兩個人對看。」

看了5秒,老闆指了一下車門,「要我開門嗎?可是他的服裝不是上班服裝,我指指他的腳,他笑一下,又指了一次車門,我就開門。原來球鞋就放在車裡。」小軍官自知狀況外,坐在副駕駛座上力持鎮定,全身因緊張而汗濕透了。

65歲的總統是新手,25歲的侍衛官也是新手,驚濤駭浪政爭中,戰戰兢兢度過12年,「紛紛擾擾,你只能看,你也沒得問。」往事如煙,王燕軍不寫日記,未留照片,被李登輝形容為「內戰」的歷史現場,他未肯多著墨,手一揮:「就爛在肚子裡吧!」

受訪時,他談的都是服裝儀容之類雲淡風輕片段,「李總統走出來,別人在鞠躬,我不會鞠躬,我會看他,從頭看到腳。我只要盯著他看,他會把腳步停下來檢查。」

王燕軍(右一)堅決反共,受李登輝影響,充滿台灣意識。(翻攝自王燕軍臉書)

他如影隨形守護領袖,一人之下忠心耿耿,「每天早上起床就總統總統總統。總統要什麼?總統行程是什麼?今天有什麼情資,總統等一下會問什麼?要做什麼?要報告什麼?出去外面,洗澡我守在浴室門外,等下要宴客,服裝、領帶、皮鞋,總統交到我的手上,我幫他檢查一遍,給他建議:今天晚上變天,要多帶一件背心。」

李登輝去打高爾夫球,他像桿弟一樣亦步亦趨,點點滴滴陪伴照顧,使李登輝對他的好感和信任與日俱增。雖侍衛隊裡滿天星星,退伍時掛上校的他卻是最受寵的一個,劉泰英形容:「你小時候喔,李登輝看到你都會笑!」

總統心情好時,愛把手肘撐上他的肩,對他暢快咬耳朵,指指點點議論完畢,便叮囑:「你惦惦喔,莫講!」他老實應承:「是,總統,我惦惦。」

1995年,李登輝父親李金龍過世,從病危到下葬,李登輝貴為一國總統及家中長子(長兄李登欽早年戰死南洋),卻是上駟對下駟,處處受制於小他27歲的異母弟李炳楠。大至應按基督教或佛教儀式治喪,小至遺照選擇哪一張,都暗藏了兄弟間長年不睦導致的情緒性反應。

王燕軍童年自緊鄰眷村的本省街坊習得一口流利台語,易與人打成一片。

手足不比政敵,但挑釁動作加上爆嗆言語,威脅性未必更低:「老杯攏是我在照顧,我在友孝,憑啥咪要聽你的?」不惜家醜外揚、玉石俱焚之架勢,即使總統乃三軍統帥且侍衛隊百餘人個個是武林高手,一樣沒轍。幸而有王燕軍守在一旁機警應變,來回折衝協調,百般撫慰、軟硬兼施,力挺老闆之餘也兼顧對造感受,總算文武百官行禮如儀,李老先生安息主懷/登上西方極樂世界。功德圓滿。此後,王燕軍更得總統信賴。

服侍強人並非易事。即使王燕軍已年過半百,獨當一面多年,在博學多聞哲人政治家面前仍是昔日小小軍官,常被數落:「你戇戇啦(呆呆),去讀冊!」王燕軍也不惱怒,還自承:「我真正戇戇。我是他磨出來的。」

若有選擇,王燕軍其實想回部隊當營長、帶兵。但人生多數時刻身不由己,他隨遇而安、謹守本份,「我在總統車上從不講話,除非他問,我不主動開口。」說來容易,處於如此權力核心卻難,「這個位子(隨車侍衛官)很多人想爭取,因為他們認為可以飛黃騰達。」

他很坦白: 「有一些人會想要透過你的關係,打到總統身邊。」常有飲宴邀約,經過李總統允准,他才前往。隔日李總統細問列席者有誰、說了些什麼,他都一五一十交代,是總統最可靠的耳目。

陸軍官校時代就讀土木系的王燕軍(左一),2001年退伍進入大地工程公司,成為隧道專家。(翻攝自王燕軍臉書)

提前退伍 變身隧道專家

2000年總統大選,國民黨敗北,李登輝卸下總統職務,化身台灣民主之父,領著台聯黨繼續闖蕩政壇。不到40歲的王燕軍,在重金禮遇下,2001年決意放棄終身俸,提前退伍,到大地工程公司任職,與鑿山挖洞的師傅們一起,投入各種水庫、鐵路、隧道的工程材料技術。然就算再忙,他每月仍抽空去阿輝伯寓所吃飯聊天,陪看電視。

10年過去,政黨兩度輪替,台聯影響力日漸衰微,精神領袖也年邁多病,2010年6月,老人致電王燕軍:「咱這ㄟ人攏老了,我攏被人(指馬英九)欺負,你可以回來接(李登輝基金會)秘書長否?」王燕軍答應了。

隔年,李登輝因國安密帳案被特偵組起訴,又檢查出大腸癌,入院開刀治療。王燕軍一肩扛下諸項俗務,老人康復後又安排了一趟環島之旅,傾聽民眾心聲,讓老人感覺自己政治聲望仍高,有很多事可忙。

(這趟環島,肯定不輸某人的全省走透透,以及某人的long stay。)

2013年底,王燕軍與任職公司股東理念不合,萌生去意,又見阿輝伯年歲已高,還滿懷熱望想做點什麼事來愛台灣,於是決定暫時告別工程圈,「生意以後再做,我先幫他好了。」2015年起正式在李登輝基金會領薪任全職(過去兼任乃情義相挺,分文未取)。至於退休總統辦公室主任這個工作,既與基金會業務性質接近,就不支薪了。

王燕軍為養牛,每周搭普悠瑪號往返花蓮台北一到二次。疫情期間,車廂幾乎空無一人。

深耕農業 揚棄政治口水

隔年(2016年),王燕軍開始投入肉牛培育工作,一圓阿輝伯的農業大夢。我們隨他一同乘普悠瑪號去了花蓮養牛場,他身著簡便牛仔褲夾克,一路從飼料到牛種如何培育,不厭其詳為我們上足了畜牧課。

原來,在擎天崗上閒逛了數十年的牛群,有部分竟是日據時代從日本運來耕作的但馬牛(日本黑毛和牛)。就像說得一口古雅日語讓日本年輕人大吃一驚的阿輝伯,這批牛亦是日人撤離後留在台灣的奇異存在。

王燕軍向農戶買下19頭牛,驗過基因確認是已基因純化的高級和牛。運往花蓮牧場經過3年精心養殖,變得高大威猛,一放出牛圈就開啟戰鬥模式,頂著彼此的頭角,抵死不相讓。

王燕軍身段柔軟、待人謙和 ,投入和牛育種事業,親力親為。

一男三女 身陷緋聞風波

入夜了,牧場熄燈休息,王燕軍領我們前往當地人才知的無招牌小吃店,點來滿桌酒菜,殷切招呼我們吃喝(且身手矯健搶贏了帳單),趁他豪邁灌下許多啤酒,我問起2015年登上《壹週刊》封面的那一樁舊事(一男劈三女、體力過人)。他愣了一下,並沒有怪我唐突冒犯,亦不推託矯飾,仍按他高EQ義氣助人模式,盡力解釋了各種來龍去脈。

(先寫結論:婚姻是45歲時結束的。與喪偶的甲無有私情,對已婚的乙造成困擾感到抱歉,至於單身的丙,乃上了媒體始正式交往。)

可是甲由愛生恨爆的料?王燕軍堅決否認,稱與甲僅是工作關係,懷疑爆料者可能是之前不歡而散的公司股東:「就是因為跟股東之間不愉快,我要回去幫李總統,ta就弄你,不讓你回去。」

(其實我沒聽懂。但當事人既不願追究,往事不要再提。)

私事曝光後2個月,4個歹徒躲在停車場裡持棍偷襲,是甲心有不甘派人動手?王燕軍神色猶豫,反覆推論半晌,無法確定是否甲所為。那…你會原諒ta嗎?他打斷我:「沒有什麼原不原諒的,我不能證明是誰。」

王燕軍個性爽朗,聲音洪亮,對媒體幾乎是有求必應,照應無微不至,人緣極佳。

至於乙,挺拔洪亮的他整個人忽然縮小了一點,支吾地說了些抽象的句子:「媒體目的是修理我,我讓你修理,大家明白人,我也沒有必要去逃避。但是不可以傷害的人,麻煩手下留情,不要在人家身上著墨。」(知道了。)

當時你難過嗎?他未正面回答:「我承擔我該承擔的。」再反問我:「你覺得不會嗎?碰到這種事情,你有沒有覺得很遺憾,或者很抱歉?」

原來你當時也是有誠意的?他很敏銳地捕捉到我的語意,立即跳起來防守:「幹,不能這樣講,弄到最後他媽的我永遠都是最沒誠意的那個人。」他想澄清辯白,又不便具體說明,像少年人一樣困窘臉紅了:「不是只有女生會吃虧,我也覺得很吃虧啊。」你吃什麼虧?「我心靈受傷啊。」

王燕軍對每一隻牛的狀況都十分熟悉,還喜歡跟牠們寒暄聊天。

最後是丙。丙與他已是公開了的一對。兩人雖未結婚,但也相伴數年,相知相惜。王燕軍半開玩笑:「當時我也買一本雜誌給李總統看,跟他報告這件事。他問我,啊三個是欲安怎?又說,這個丙不錯。」眾人哄笑。

理想重現 尋回純種和牛

隔天清早,王燕軍帶我們去看乳牛榨乳。為了支持肉牛育種研究,農場另養400餘頭乳牛,生產牛奶賣錢養肉牛。他領著我們繞了一圈,又是從頭到尾詳細介紹了一回。長袖捲起露出的手臂上全是小黑蚊咬的腫包。我因奇癢而不斷跳腳,他卻無事人般,不曾甩一下手、搔一把癢。

四月的花蓮陽光溫煦、微風徐徐,小牛在高床上對我們伸出頭,撮嘴不斷發出吸吮聲響。老母牛鬆垮垮地躺在牛圈裡。青少年牛隻則低頭不停嚼著牧草飼料。王燕軍望著牠們微笑,像看著自己的小孩一樣欣慰:「看牠們吃草,就很療癒。」

牛群越養越旺,希望無窮,阿輝伯來看過幾回,非常滿意,對王燕軍的不負所託,也很滿意。這一切都是承自老人的心願,哪天他離世,你是否會失落無措?王燕軍毫不猶豫:「不會。懷念是一定會有,他的影子在我身上,會變成未來影響我很深的一個因子。」

他把話題從肉牛育種牽回地方創生、閒置農地規劃、人才培育、產銷模式、農業政策……,滔滔不絕又講了一堂農業經濟學課。(農業經濟博士教出來的。果然名師出高徒。)

為紀念李登輝,這批日據時代來自日本的但馬牛,以李登輝老家源興居命名之。

男子漢不談什麼失落不失落。王燕軍的心情,已寫在2016年環島行之後,他為李登輝規劃出版的《生命之旅》序言裡:「這二十多年來,常忘了去思考自己要幹嘛,而是想著李先生要做什麼?他是這樣的關心百姓,小至怎樣養豬…大至國家重大的公共政策,無一疏漏。

慢慢著,我也隨著他看問題的角度去思考……漸漸的在各領域,我看問題更深入,視點也不同於他人。…年邁的他,要我做他的眼睛,當他的腳,去了解去調查,然後向他報告…我學得太多太多了,更心疼他憂思綿綿,一生操勞,我希望能分攤,也傳承李先生的志業,持續關懷台灣各角落。」

阿輝伯卸任20載,大半時間忙著當民主之父,指手畫腳「深耕」台灣意識,從政初始的學者性格及理想性,早被不甘寂寞的政治口水淹沒。不意最末這幾年偃旗息鼓,倒尋回一個腳踏實地做實事的傳人,找到一批好牛,在這塊土地上默默耕耘。這才是留給台灣人最好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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