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撰稿：林繼周
圖片來源：林繼周提供
我家巷口有一家全天24小時經營的蔬果行。在一堆堆小山般的水果裡，一年四季總不缺少從美國來的柳橙和南美洲智利來的，十元一粒的小蘋果。有時候我會站在貨架前，驚異於是什麼樣的魔術，可以從地球的另一端把新鮮的水果送到幾乎是我的家門口，並且還可以賣到這麼便宜的價錢？
我在《箱子》這本書裡找到了尋找己久的，一個平凡到無聊之極的答案：貨櫃。
在1956年，一艘舊油輪載著56個鋁製卡車車體從新澤西州的紐華克港以5天的時間駛到休士頓，開啟了貨櫃運輸時代，那時候的人誰也沒有能夠預料到，一場改變全球經濟面貌的、天翻地覆的革命從此開始。
在航海大發現和大英帝國極盛時期，海洋強權的經濟力量是來自於母港，例如倫敦和利物浦。在港口的四週，因勞工和運輸的地利之便而發展成為帝國商業和製造中心。美國的紐約匯聚著天然良港、鐵路網終點站、金融中心，以及哈德遜河深入內陸數百哩腹地的航道，在20世紀初成為繼倫敦之後的國際貿易第一大城。
然而，早期以散裝方式所進行的船運並不容易把規模放大。在裝載貨物時，各種大小的貨品必須以最經濟的方式堆進船艙，同時得考慮到防止在航程中的碰撞損壞、不規則形狀船體空間的有效利用、卸載的次序等等問題。大型商船的裝卸工作往往需要雇用大量的碼頭工人並且花費數日的時間，因而衍生出額外的時間成本、工會抗爭和失竊問題。另外，因不同貨物的重量和體積來計算運費也是非常頭痛的問題。
根據這本書以1956年貨櫃首航所作的分析，以當時一艘中型貨船裝卸貨物的平均成本是每噸5.83美元，而使用貨櫃則是15.8美分，不到3%. 因此，貨櫃運輸的優勢不言可喻。於是，以一種軍備競賽般的速度，海運公司競相打造專用的貨櫃輪船，港口也極力開發新的貨櫃裝卸設備和集散場。之後，美國政府在60年代介入並主導了貨櫃設計和大小的標準化，再進一步解決了貨櫃在公路和鐵路往內陸地區運輸上的問題。很快的，歐美興起了取代傳統港口的貨櫃港，亞洲的新加坡、橫濱、香港和高雄也加入了陣營。
在世界上仼意兩點之間的運輸成本降到極低，這意味著什麼？
全球化。
在生產者來說，他可以在全世界的範圍內搜尋最便宜的原料和最低廉的勞工，再把成品運送到最有價值的市場來銷售，或是把半成品送到另一個地方進行再加工。一個相對小的企業可以專精於一項零組件的製造，並販售給全世界有相同需求的客戶，因而取得規模上的優勢。在消費者來說，貨架上可以看到來自全世界而不比本地所生產來得昂貴的消費品，過去奢侈的舶來貨現在人人都能負擔。大眾的生活水準得到提升，世界各地的生活方式變得更加相似。
在另一方面來說，有得必有失。這本書也細數了在全世界範圍內的失落者：首先是失業的碼頭工人，再來是因工會紛爭和空間問題而無法快速跟上變革的傳統港口城市 — 它們敗給了具有自動化作業的新興貨櫃港 （通常還具備新建的鐵公路運輸能力），圍繞著港口的工業市鎮也逐漸没落 — 被內陸更便宜的地價打敗。最重要的是，貨櫃運輸能力創造出了威力強大的、跨越國界的尋租者，他們永無止境的、貪婪地、在天涯海角追尋著每一滴天然資源，以及可供壓榨的弱勢人群。
這，就是你我生活著的，踩在腳下的基石。
明天它將把我們帶向何方？我想，了解過去應該是了解明天的第一步，接下來就是《超負荷時代》所告訴我們的故事後半部。
美國國內原來有強大的基本消費品生產工業，但如今己經把百分之九十七的服裝、百分之九十八的鞋子、三分之二的家具及多數的消費電子產品、玩具等等外包到海外。全球海運的總運輸能力從八零年代的一千一百萬噸上升到2010年的一億六千九百萬噸，並且還在不斷增加。因疫情爆發以來所造成的貨物需求增加，去年有一則新聞報導說，貨櫃運價暴漲300％，貨主面臨「一櫃難求」的窘境。
在二十世紀初，美國各大城市皆擁有發達的公共交通系統，但是到了二戰之後，擁有汽車變成一種自由的象徵，於是政客和車廠聯手改變文化，有軌電車遭到收購和廢棄，代之以連接市區和郊區的高速公路。到了本世紀初，消費經濟的不斷擴張對老舊的運輸系統造成了巨大的負擔，越來越多的車、船和班機擁擠在老舊失修的公路、港口和機場裡，在加州Long Beach外海等待進港的貨輪隊伍可以排到三十多公里長。由於聯邦預算緊縮，加上環保團體和居民的抗爭，使得改善道路和運輸系統的計畫受到阻撓和延遲。
在一般人來說，很難想像為什麼會有自動駕駛、無人機送貨等等聽起來匪夷所思的需求，這本書會告訴你，這些都是不斷成長的物流之河的解決方案。此外還有避開擁塞的演算法、真空膠囊子彈列車、共享汽車、移動辦公室、降低污染和浪費的方法，等等，這些都在形塑著未來人們的經濟生活。
這本書的作者以豐富的資料和大量的實際數據讓我們深入理解現代經濟的引撆和動脈，它所面臨的問題和對策，以及明天它將會把這個世界變成什麼樣子。
註：《箱子》原來在2009年由財信出版社發行，之後八旗在2021年發行的新版改名為《貨櫃與航運：搶船、搶港、搶貨櫃，你上船了嗎？貨櫃推動的全球貿易與現代經濟體系》
參考鏈接：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426493 箱子：貨櫃造就的全球貿易與現代經濟生活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898397 貨櫃與航運：搶船、搶港、搶貨櫃，你上船了嗎？貨櫃推動的全球貿易與現代經濟體系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753944 超負荷時代：即將崩潰的流通世界
https://www.storm.mg/new7/article/3512469 張倩燁專欄：美國基建年久失修，只因政客想討好選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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