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撰稿：林繼周
圖片來源：林繼周提供
湯晏寫的傳記作品裡，《葉公超的兩個世界》是我讀過的第一本，《被壓抑的天才：錢鍾書與現代中國》是第二本，另外兩本《青年胡適》和《蔣廷黻與蔣介石》還沒看。我應該算是他的頭號書迷。
葉公超是近代史上少見的，在文學和外交上都有很大貢獻的奇人。他在不到30歲就當上北大、暨南和清華大學的教授，並與徐志摩、梁實秋、沈從文等創立了引領日後文壇的《新月》、《學文》等雜誌，除了引進西洋詩人的作品外，也積極地參與文學批評和編輯工作。他教出了許多在日後有顯赫成就的學生，例如錢鍾書、季羨林、王辛笛（詩人）、趙蘿蕤（翻譯家）、楊聯陞（漢學家）等人。對於文壇的一些門戶或是左右路線紛爭，葉公超往往能夠持平論斷，並不因立場去否定作家的文學成就，例如與人結仇無數的魯迅，葉公超就履次為他開脫。
除了文學以外，葉公超在1937年擔仼北大外文系主任，並一直負責到西南聯大成立，從教學、行政乃至於在戰火困頓中維持教學不輟，顯示出他在學術研究以外的幹才。在1940年，他受邀參加政府國際宣傳工作，從此踏入政壇，不久被派駐新加坡，在新加坡陷於日寇後，又被派往倫敦擔任新聞參事。由於出色的英文口才與辦事能力，他很快便升仼外交部歐洲司長、次長。到了1949年國府敗退台灣的關鍵時刻，一些外交大老們若不是滯留國外，就是堅辭就仼外交部長（如胡適），於是這個重擔便落在葉公超身上。
在政府遷台初期，也就是風雨飄搖的最初十年，葉公超帶領著資源極為有限的外交部，在國際地位一落千丈的逆境下，十分出色地完成了對日後影響十分深遠的中日和約與中美共同防禦條約，同時在聯合國抵擋著國際紛紛承認中共的攻勢。那時候的外交人員一方面要應付趾高氣昂，甚至蠻橫無禮的美日官員，一方面又要讓蔣介石明白什麼可行，什麼不可行，而後者的國際知識實際上只有高中程度。
到了1958年，葉公超奉派出仼駐美大使，時值823炮戰爆發，對美工作成為最重要外交仼務，而他也的確完成了許多重要的交涉案，並贏得中外人士的一致讚譽。然而，學者出身的人往往辦事盡忠職守，只顧勇往直前，忽視了官場禁忌，在當時的教育部長等一干意識型態官員以及各種小報告的攻擊下，蔣介石逐漸失去對葉的信仼。到了1961年，固執的蔣介石對外蒙古入聯合國案堅持要動用否決權而不顧台灣國際地位己經每況愈下的現實，葉公超力阻這個和美國政策產生分歧的決定，於是多疑的蔣介石以「兩道金牌」召葉歸國，從此剝奪他的一切實權。
湯晏寫著，美國人對葉公超的欣賞可以從一事看出：在葉到仼後不久，即與白宮艾森豪總統、國務卿杜勒斯、其下其他高級官員和國會兩院重要議員「無不折節相交，有的如老朋友，有的如兄如弟，其相互往來至為密切，葉有所託彼等無不竭力相助。這段時期在華府辦外交的成功，有如魚得水無往不利，且辦事快速。」此說最為有力的證據，就是他邀請到艾森豪總統在1960年訪問台灣，這是迄今唯一一位在任內訪問台灣的美國總統。
在一種「功高震主」的遺憾中，葉公超度過了低調的晚年，期間曾經受邀至台大重拾英詩教學，宦海浮沈之後仍然能夠暢談文學，對英詩如數家珍，同時又是外交英雄的他大大受到學生歡迎，但很快就不為層峰所喜而叫停。於是，他便沈醉在書畫與美食中走過最後的人生。
為什麼一個學文學出身的人能夠把外交辦成一項藝術？我認為很簡單：因為文者心之器也，文學乃是一切人性的反映，這是如今功利當道的法律或政治人物所無法理解的境界。歷史是許許多多前人的努力與錯誤所累積下來的道路，撫今追昔，我們要到那裡找出另一位能夠肩負國運的英雄呢？
參考鏈接：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676287 葉公超的兩個世界
https://www.storm.mg/authors/42775 湯晏的專欄文章
https://www.storm.mg/article/1940230 兩岸時光走廊》美國總統艾森豪訪問台灣https://www.thenewslens.com/article/21546 「艾森豪救了台灣」駐美代表：沒有他，台灣恐早已被中共拿下https://udndata.com/ndapp/image/ImStory?topicid=2236 美國總統艾森豪訪台 共 143 張圖片https://www.storm.mg/article/178536 今之外交：蔡英文致哀泰王拼錯國名 總統府：已向泰方致歉https://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211216000525-260109 作為二次世界大戰名將的艾森豪總統在卸任時提出「當心軍工複合體」的警告，這是美國領導人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承認戰爭機器的存在，其後他所有的繼任者都成了這部機器的禁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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