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宜生長在溫帶地區的釀酒葡萄，來到氣溫與風土條件截然不同的亞熱帶台灣，會釀造出怎樣的滋味？有「台灣波爾多」之稱的彰化二林近年來在國際葡萄酒競賽中嶄露頭角，當地酒莊更推出包含鮮採葡萄、桶邊試飲、品嚐各年份酒的酒鄉行程，結合觀光讓更多人知道台灣美酒的滋味。
採訪．妮可魯｜首圖．妮可魯 攝影
「去採葡萄，葡萄酒莊裡喝酒？彰化？」初冬某日，朋友招我搭上前往彰化二林的旅遊巴士，說要去葡萄園裡採收冬日成熟的釀酒葡萄，在酒莊裡品飲台灣產的葡萄酒，我腦中浮現的畫面是菸酒公賣局的那款玫瑰紅…朋友說不是喔！是彰化的農家自己開發的葡萄酒品牌，還曾在國際葡萄酒競賽中獲獎，使得彰化二林有「台灣波爾多」美稱。
在巴士上聆聽好飲學院講師的講解，才發現我真是太孤陋寡聞，台灣從日治時期就開始栽種釀酒葡萄，1957年從美國引進金香（Gold Mucat）等品種在台灣栽植，台灣菸酒公賣局和二林的農民簽訂10年契作，收購葡萄供應公賣局南投酒廠，使得二林成為「白果」之鄉，全盛時期曾廣達兩千多公頃，「那時二林的農友都荷包鼓鼓，且台灣的氣候條件和國外不一樣，歐洲只能一年一收，台灣可以二收，有夏果和冬果。」好飲學院的講師說。
可惜好景不常，要與公賣局簽訂第二次10年契作時，適逢1987年台灣開放美國水果進口，公賣局內需數量因此大減，二林的果農和地方代表展開強制公賣局收購的「葡萄戰爭」，1997年台灣加入WTO國際貿易組織後，對二林更是強大衝擊，許多葡萄園紛紛廢園，許多40多年的老藤都慘遭砍除，果農們礙於生計，將原本栽種葡萄的農地改種其他經濟作物。
因此當「屋頂上的釀酒師」黃國彥造訪二林尋找釀酒葡萄時，他看到的景象是「張牙舞爪的梅杜莎頭髮」，也就是火龍果的藤蔓，他在梅杜莎頭髮纏繞的鄉間某處找到還在種植釀酒葡萄的楊秉森，和他說明了想釀出富有台灣風土特色葡萄酒的來意，楊秉森十分爽快的挖了一株葡萄老藤給他，黃國彥就這樣將沾滿泥土的葡萄樹載回台北自家的屋頂，並開始了與楊秉森合作的釀酒試驗，運用黑后和金香這兩種果實釀酒。
經過多年不斷嘗試努力、幾乎耗光黃國彥畢生積蓄，這款品牌名稱為「深耕園」的葡萄酒在2014年以渣釀葡萄酒獲得IWSC競賽Spirits組銀牌，打破國際市場對於台灣釀不出優質葡萄酒的成見。
「哇！真的有好多梅杜莎頭髮耶！」同車的遊客朝著窗外發出驚呼，這才發現我們已抵達深耕園葡萄酒的誕生地，楊秉森經營的秉森酒莊，不是太起眼的葡萄園被海一樣寬廣的火龍果園層層包圍。
楊秉森站在初冬結實累累的葡萄藤架下，和我們簡單介紹主要用來釀台灣紅酒的黑后葡萄，以及釀白酒或白蘭地的金香葡萄，聽到團員問起他種葡萄的秘訣，是因為彰化二林的土壤特性適合栽種嗎？楊秉森打趣說：「你把免洗筷插下去，會長出竹筍喔！」這當然是他幽默的玩笑話，釀酒葡萄主要生長在溫帶，台灣亞熱帶的氣候遠遠位在舒適圈之外，北緯23度的台灣釀酒葡萄會種植成功是經過許多努力與品種改良而成，加上彰化二林的陽光豐沛讓葡萄成熟更完整，夜晚從海邊吹入的霧氣降低溫度，晝夜溫差變化為葡萄的酸度加分，且每年的6、7月和12月都可採收。
早年農友們自己私釀的葡萄酒，是用葡萄和糖堆放在一起，靜置三個月至半年的成品，直到政府開放民間成立合法酒莊，二林的農友這才開始效法西方紅酒文化，強調鮮果風味的釀酒技術，也有了置放在酒桶內熟成、養桶的概念。
12月正是「冬果」成熟採收的時候，楊秉森大方的讓我們採葡萄、品嚐釀酒葡萄的現採滋味，黑后葡萄的果實比一般食用的葡萄小很多，皮厚又酸澀，但果肉甜味濃郁，楊秉森選用此款葡萄釀成「黑后風華」、「BABUZA」系列葡萄酒，果實先在不銹鋼桶裡低溫發酵，爾後移到橡木桶裡熟成6個月，醞釀出酒體的風味與深度。
來到葡萄酒莊，最棒的就是試飲各款美酒，還可以從橡木桶中汲取尚未裝瓶的葡萄酒品嚐，楊秉森請大家試喝的有他自創的品牌，以及和黃國彥契約合作的深耕園系列酒款，甚至還有近幾年新研發的水果風味白蘭地，將蒸餾後的葡萄酒分別放入預先蒸餾過台灣水果的酒桶裡陳放，發展出充滿台灣本土特色的芭樂、楊桃、百香果口味，最近新推出的荔枝風味在市場上更是受到熱烈回響，台灣水果讓白蘭地酒體滿盈著華麗味覺，入口時縈繞著淡雅的水果清香，尾韻層次豐富，非常迷人。
「會開始釀白蘭地是因為颱風帶來的慘痛教訓，產區的葡萄被摧殘了九成。」楊秉森永遠記得酒莊裡缺席的那兩個年份，2015年的蘇迪勒颱風與2016年的梅姬颱風吹殘了黑后及金香葡萄樹，災損嚴重，無果可釀酒，但危機即是轉機，他痛定思痛決定研發白蘭地，在葡萄酒產品線之外開創另一條生路。
聽著楊秉森分享釀酒經驗，聽著同行的品酒師、酒友們以專業的口吻分析香氣與風味，感覺好像置身在日本暢銷漫畫《神之雫》的場景裡，台灣的釀酒技術也許沒有歐美國家那樣高超，但卻蘊含著許多屬於我們這片土地的情愫，有台灣風土的滋味、有釀酒人的故事。
隨著黃昏彩霞在地平面上收斂最後一絲霞光，眾人在微醺氣氛中踏上歸途，入夜後的彰化二林像是新板耶誕城一樣閃閃發亮，原來是為了催熟火龍果而特意懸掛的燈火，其中幾小塊黑漆漆的地方才是種植釀酒葡萄的田地，此時更能感受到酒莊主人的不易，畢竟種植一年能好幾收、高經濟價值的火龍果比種葡萄釀酒容易多了。
同行的酒友說，「因為是真愛啊！每個橡木桶裡釀的都是酒莊主人對葡萄酒的愛，是美麗的小情歌。」借用他這句對這趟北緯23度的酒鄉之旅寫上註解，感覺懷中拎著的這幾瓶秉森酒莊產的美酒更浪漫、更有滋味了。
★秉森酒莊
地址：彰化縣二林鎮八間路207巷112號
電話：0933419089
營業時間：8:00〜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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