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撰稿：敖博勝
攝影記者：鄭存廷
日前中國突然封殺台灣鳳梨，引發台灣社會熱議，有個瘦小的身影出現在各大新聞媒體，述說台灣鳳梨農的辛苦，呼籲台灣人挺台灣水果，協助被退訂的鳳梨農消化外銷訂單。他就是已經85歲，種鳳梨超過70年，栽種面積達50甲的「鳳梨伯」林益，他不但一輩子種鳳梨，也見證台灣農業從日據時代一路到現在的整個演變。
由於鳳梨最近實在太熱門，農業粉專《農藝女孩看世界》看到「鳳梨伯」林益的報導時，還認為「50甲」面積數字很罕見，好奇「鳳梨伯」是否真有其人？也有網友估算「50甲」等於48.7公頃，認為鳳梨採收時，所需集貨包裝場就非常大，如此大面積栽種，需要密集的資金和勞力，質疑「鳳梨伯」不可能是「個人」，而是合作社或大型產銷班。
《毅傳媒》透過訂貨電話，找到民國26年次出生的「鳳梨伯」林益，他接受記者專訪時表示，他生在日據時代，記得小時候，家裡很困難，都吃番薯籤，也沒錢給小孩子念書，而且接下來戰爭了，所以他很早就出來做事，才7、8歲大，就到別人家做長工貼補家用。
「鳳梨伯」林益15歲開始跟爸爸學種鳳梨，一方面做長工養家，一方面租了幾分地，種台灣3號土鳳梨，當時收成後由台鳳收購去做成鳳梨罐頭。慢慢的，鳳梨種植做起來以後，鳳梨伯開始在當時的高雄縣大樹鄉、燕巢以及屏東等地開始租台糖的地種鳳梨，他的鳳梨田分散7、8處，慢慢累積到現在50甲的栽種面積。
鳳梨一種就是70年，《毅傳媒》記者在高雄市燕巢義大醫院附近的鳳梨田專訪「大樹鳳梨伯」林益，他這片租來的鳳梨田緊臨高鐵的高架橋，約10幾公頃的地，全部都是他們家栽種的。
鳳梨伯說，他種過很多品種的鳳梨，有牛奶的，有蘋果的，現在主力種植金鑽鳳梨，因為台農17號品種的金鑽鳳梨有很多優點，「黃了也不會壞，青青的也會甜」，所以消費者喜歡，銷路好。
而燕巢這片鳳梨田，已經跟台糖租了30幾年，但台糖租金近年一直漲，鳳梨伯說，比民間的農地租起來還貴。1甲地租期2年，租金現在差不多要13萬元，像他這邊10幾甲的鳳梨田，每年租金就要70萬元起跳，而且台灣的人工貴、難請，所以鳳梨種植起來的成本其實很高，是外人無法想像的。
專訪當天，鳳梨伯正好雇工人在幫鳳梨罩上黑網子遮陽。鳳梨伯說，日照如果太強烈，鳳梨會裂果，所以必須用黑網罩住。有些農民會幫鳳梨果實戴帽子，或是用袋子包住，而他則是整排用黑網罩住，減少日照對果實的傷害。但是這些都是工錢，都是成本，如果最後鳳梨銷不出去，農民肯定是慘賠，他也曾經賠過好幾千萬元。
鳳梨伯說，雖然成本高，但是台灣農民肯努力，種的鳳梨又漂亮又甜，量又大，尤其是高雄、屏東、關廟三地的鳳梨，比台灣其他地方的鳳梨多2度甜，外銷內銷都比較愛。他除了自己種的地之外，也有跟其他農民合作，他們種植好鳳梨後，後續由他來照顧、採收，並協助銷售，也有農民直接種好後請他銷售的。
根據鳳梨伯的記憶，早期他種的鳳梨都是內銷，種好的鳳梨則由大盤收購。那時的少量外銷訂單也都是由大盤在處理，他們鳳梨外銷中國則是馬英九總統時代開始。
鳳梨伯兒子林郁修表示，大概是6年以前，由台南市議員謝龍介牽的線，赴中談鳳梨外銷，同行的還有屏東、台南關廟等果農，從此之後，鳳梨就主要外銷大陸，銷路穩定價格又好，所以越來越多農民改種鳳梨。現在鳳梨伯種的鳳梨，有6成銷往中國，2成銷其他國家，2成內銷，外銷中國的價格，平均都比內銷每斤好上3到5元。
前總統馬英九受訪時，也提到2018年國內鳳梨盛產導致滯銷時，「鳳梨伯」林益也有請他幫忙，便在台南市議員謝龍介的協助下，由中國水果通路商向鳳梨伯訂購了200個貨櫃、1400噸鳳梨。
有趣的是，以前台糖的很多農地都沒人要租，甚至還會給佣金，希望鳳梨伯介紹人來租農地。等到中國外銷通路打開，大家鳳梨越種越多，台糖的地不僅被租光，租金還一直漲。鳳梨伯指著他的田旁邊的一片樹林說，這也是台糖的地，有人想租，但台糖說是保留林地不能租，也可印證農民轉種鳳梨的盛況。
記者詢問，這次大陸禁台灣的鳳梨，外銷被退訂的鳳梨可以轉內銷或加工成罐頭嗎？鳳梨伯擔心的說，價格差很多，而且都不符成本，這些外銷的高品質鳳梨，如果流入台灣內銷市場，「一斤沒一塊銀，農民都是賺甘苦錢。」
而若是改成加工品，價格更是差，外銷的鳳梨如果採收去做加工，可能連工錢都收不回來。鳳梨伯說，「加工品的廠商，一斤5塊以上就沒在收了」，但每斤5塊對他們來說成本都不夠。鳳梨伯更舉例：「外銷鳳梨價格好的話每斤17、8塊，價格差也有6塊7塊，賣加工品只剩一斤1塊、2塊、3塊，外銷的轉內銷跟加工根本不合算。」
對於台灣鳳梨的未來，鳳梨伯很感傷的說，他種了一輩子鳳梨，如果鳳梨銷不出去，種其他的西瓜、荔枝、哈密瓜等等，他也沒辦法。他自嘆沒讀書不會說好聽話，現在的感覺是一言難盡，還是希望政府能大發慈悲，幫辛苦的農民們找到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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