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鐵教授承父志 硬脾氣撐研究30年【海龜悲歌6】

by 李 定宇

文字撰稿:李定宇、李宜樺、謝佩樺
攝影記者:陳思明、李定宇
美術設計:林佳欣、姜峻傑
影音編導:謝凱萱
影音剪接:曾貴停

每年帶領著一群年輕人,為海龜保育積鑽出寶貴實驗數據的人,就是被尊稱「海龜教授」的程一駿。在國際地位上頗具盛名的程教授,可以為了保護海龜不惜槓上地方首長,也願放下身段與學生相處、甚至對每個上門的媒體記者進行懇談,用最簡單的語言,告訴大眾海龜保育的重要性。他說:「在課堂上的講課是教育,讓記者透過媒體發聲,也是種教育!」程教授坦言,他軟硬兼備的性格,受個性嚴謹的父親,影響極大!

「數據都在野外,要細心地收回來!」一句話,道出國立臺灣海洋大學海生所教授程一駿嚴謹性格。

回憶起初次與程一駿教授在小琉球見面,當時感受到滿滿的教授威嚴。《毅傳媒》記者8月初隨著「海龜教授」程一駿腳步,走在小琉球中澳沙灘上,陪著他一邊巡灘、一邊向他討教關於海龜保育的細節,正當記者還沉溺在教授無邊無際的海龜知識網海之時,教授突然一個箭步衝向遊客,要求別在沙灘上放煙火,教授之後淡定地解釋:「一旁有綠蠵龜正在下蛋,不要驚動牠。」

程一駿(圖中白衣者)在沙灘發現母龜下蛋後,立即召集團隊前來等候。(圖:李定宇攝)

研究不苟言笑 教授性格嚴謹

此時,記者左右張望,仍遍尋不著,最後是順著教授視線,再靠著微弱燈光,才看到一隻正在撥沙挖洞準備產卵的母龜。教授隨即召喚團隊前來,靜待母龜下蛋後,細心將龜卵挖出測量、標註位置,準備稚龜孵出時,保護稚龜順利奔向大海。母龜下蛋在台灣已難得一見,志工掩不住興奮說「這畫面實在難能可貴!」

這個難得經驗,也讓記者直窺教授膽大心細個性,教授一通電話就將研究團隊所有研究生及志工召來,並在一旁監督指導。過程中,團隊成員無不兢兢業業迅速完成教授指示,不難想像在教授的監督下做論文,自然是壓力爆表。

程教授個性強硬,為了小琉球研究團隊順利進行,不惜直接槓上地方首長,這硬派性格與其父親有絕對關係。

程一駿研究時神情專注,為國家培養海龜保育新生代。(圖:程一駿提供)

年幼性格溫順 母稱大器晚成

「我受我爸爸的影響非常深!」幼時的程教授是家中老么,從小個性溫順受到父母疼愛, 班級導師給程教授的評語甚至為「忠厚老實!」 但也因此常受外人欺侮,心疼的母親常對著外人說道「我兒子是『大器晚成』!」程教授笑稱:「其實,我母親那時候也不知道我會不會大器晚成啊!」但看著母親極力幫忙辯駁的樣子,教授一股暖意上心頭。

程教授家中世代讀書人, 父親早年隨政府來台後,許多同事為到台北工作不斷攀關係,當時中油董事長就是父親老師,但父親不願低聲求職,認為讀書人不能自損顏面,骨氣才是第一!甚至常言道「不該拿的不能拿、不該去的地方不能去」的觀念,從此深埋程一駿內心,造就他同父親如出一轍性格。

程一駿的雙親父嚴母慈,養成程一駿風骨嶙峋個性。(圖:程一駿提供)

研究遇阻礙 召開公聽會

程教授的硬脾氣,在其開始研究海龜後,也彰顯在他遇到阻力時的態度。約30年前研究生在澎湖望安研究海龜,遇到望安沙灘準備施工做水泥步道,不但破壞海龜棲地,研究計畫也將被迫中斷,程教授得知後氣急敗壞,與官員拍桌對罵無效,決定到立法院召開公聽會。

出乎程教授意料的是,當年臺灣正好發生「殺海豚事件」,而遭國際撻伐,海洋保育議題成媒體新寵,公聽會上擠滿各大媒體,讓程教授跌破眼鏡,他因此上遍各大媒體版面,也讓海龜在臺灣的生存困境,正式浮出水面。

海龜議題發酵後,程教授的學生開始一屆比一屆多,即使原本提出研究海龜生態的研究生半途放棄,程教授則沿著這條已開出來的未知道路,繼續走到今日。

程一駿因海龜研究召開公聽會後,媒體因此前往澎湖採訪相關議題。(圖:程一駿提供)

研究資料不足 凸顯台灣困境

令程一駿感動的是,當年在望安等離島地區,居民或遊客不了解海龜生態,經常在沙灘與研究團隊發生爭執,更被嗆「為何你們能來,我不能來?」程一駿當下雖覺得無奈,但也能理解遊客心情,因此催生了他在澎湖望安的第一個大計劃!

「巡灘員計畫」便是程教授一手打造的!他想透過地方政府補助經費,召攬當地民眾成為巡灘員,除了讓地方居民了解生態重要性、接受海龜保育棲地,也提供更多工作機會給外島民眾。程一駿回憶,在小琉球時曾遇上一位婦人前來懇求給予其丈夫巡灘員工作賺錢,不僅海龜研究順利推動,還能幫助居民生活,讓他相當有成就感。

堅毅的性格,撐起他30年海龜研究,台灣海龜領域若他自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程教授近年經常以台灣海龜專家身分,前往國際海龜年會與國外學者互相交流。

程一駿近年經常參加海龜國際年會,與國外海龜學者互相交流。(圖:翻攝georgehbalazs.com)

靠一己之力 成海龜達人

他有感於台灣政府對海龜的忽視,導致海龜研究數據不足,不過憑著他一己之力,在台灣就屬他手上研究數據最完全,程一駿驕傲的說,「數據在我手上,政府有需要,是你們要來找我,不是我要找你們!」《毅傳媒》記者聽著,突然感覺這說話口氣,好像教授的父親一樣。

不過硬脾氣的教授,也有童真、柔軟一面,《毅傳媒》記者為以活潑方式進行海龜保育報導,希望程教授配合擺出可愛動作,帶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前往拜訪,沒想到程教授一口答應,這反差萌也令記者出乎意料。

研究時不苟言笑的程一駿,答應記者擺出俏皮動作,模樣相當逗趣。(圖:王銘偉攝)

研究不中斷 對得起良心

訪談間,教授談起遠在美國GOOGLE做數據分析的大女兒,眼裡滿是疼惜。與研究室助理間,也亦師亦友談笑風生。程教授說,「現在社會不若以往,我面對的是群眾,學會為五斗米折腰,只為讓研究能持續不中斷,重要的是『做事要對得起良心』」。

龜仙人、台灣海龜之父、海龜教授,這些都是程教授代名詞,每當記者問起程教授為何這麼愛海龜?他總反駁「我只是為了學術研究!」但記者想起母龜產卵時,程一駿耳提面命「全部人走開,免得母龜嚇到往山上走!」這心疼母龜的話出自程一駿之口,「只是為了學術研究」,總感覺是一位慈父,嘴硬心軟才會說的話。也許這也可以解釋,為何程教授會堅持海龜保育達3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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